圖片說明：陳長榮拿著自己的反映材料愁云不展

　　中國傳媒聯(lián)盟 據(jù) 消費日報網(wǎng) 訊：眼看2015年春節(jié)將至，瓦工沈海忠從利比亞回國也快四年了，可是自己在利比亞做工期間的工資依舊沒領(lǐng)全。2007年，中國交通建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交集團”)拿下利比亞5000套住房項目。1700多名勞務工人于2010年、2011年陸續(xù)進場施工，他們來自17家勞務派遣公司，其中14家無對外派遣勞務資質(zhì)。2011年3月利比亞戰(zhàn)亂致項目意外夭折，隨著工人討薪、分包施工隊追討工程款被媒體曝光，項目背后隱藏的“貓膩”逐漸顯露出來。無資質(zhì)公司如何中標?人頭保證金是怎么回事?網(wǎng)上披露的索賄名單是否屬實?2015年2月4日，記者前往山東青島了解事件詳情。

　　2006年中交集團上市后迅速躋身全球500強企業(yè)，作為國內(nèi)大型央企，在處理勞工糾紛方面應該是程序嚴謹、經(jīng)驗老道的，然而自2011年利比亞住房項目夭折至2014年仍有媒體在陸陸續(xù)續(xù)曝光其中的財務糾紛和工程糾紛。

　　記者深入調(diào)查后得知，中交集團拿下利比亞米蘇拉塔(利比亞第三大城市)5000套住房項目后，以委托實施方式交由位于山東青島的下屬公司中國交通建設集團一航局第二工程有限公司(下稱“中交一航局二公司”)進行。項目到手，“任性”也隨之開始了。

　　“無資質(zhì)沒關(guān)系”

　　江蘇泰州市大洋對外勞務咨詢公司(下稱“大洋公司”)成立于2007年，經(jīng)營項目是為有勞務外派權(quán)的企業(yè)提供外派勞務信息咨詢。這是一家中介信息咨詢公司，不具備外派勞務資質(zhì)。

　　大洋公司法定代表人陳長榮稱，2009年公司員工在網(wǎng)上認識一個名叫孫玉靖的男子，該男子聲稱在中交一航局二公司里面有“關(guān)系”，只要送20萬元就能簽下一個利比亞分包合同，無需資質(zhì)。

　　經(jīng)該男子介紹，陳長榮與中交一航局二公司搭線成功。2009年12月8日，大洋公司與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利比亞項目部簽訂了第一份《土建內(nèi)包合同》，約定合同價款為“所需勞務及管理費用等的總和，按建筑面積每平方米440元的綜合單價內(nèi)包”。

　　陳長榮告訴記者：“當初有17家公司中標了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利比亞項目，14家都沒有資質(zhì)。”

　　商務部《對外承包工程管理條例》第十五條中明確規(guī)定：“從事對外承包工程外派人員中介服務的機構(gòu)應當取得國務院商務主管部門的許可……對外承包工程的單位通過中介機構(gòu)招用外派人員的，應當選擇依法取得許可并合法經(jīng)營的中介機構(gòu)，不得通過未依法取得許可或者有重大違法行為的中介機構(gòu)招用外派人員。”

　　于是第一份《土建內(nèi)包合同》簽訂后不久便廢止了。2010年3月，大洋公司更名為江蘇魯能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下稱“江蘇魯能”)，與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利比亞項目部簽訂了第二份《土建內(nèi)包合同》，除了名字，其他內(nèi)容與第一份一模一樣。2011年，陳長榮在接受《中國經(jīng)濟周刊》采訪時稱：“我沒有資質(zhì)，中交一航局二公司都知道，他們就是知道違規(guī)得太厲害，才讓我(公司)更名。”

　　第一份合同簽訂后，陳長榮已經(jīng)開始著手召集工人、置辦相關(guān)設備、辦簽證和購買機票。2010年1月30日，陳長榮帶領(lǐng)130名工人第一次進入利比亞施工現(xiàn)場。三個月后，“無資質(zhì)”帶來的第一波沖擊發(fā)生。因辦理的是旅游或商務簽證，130名工人必須得回國。據(jù)2011年《中國經(jīng)濟周刊》報道，回國后有40多名工人改變主意，不打算再赴利比亞。隨后，因保證金和拖欠工資問題，工人將江蘇魯能和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告上法庭。

　　隨之而來的是，江蘇魯能公司不具有外派勞務資質(zhì)的事情被江蘇省泰州市海陵區(qū)人民政府通報，甚至被商務部網(wǎng)站列為“典型案例”。

　　為應對政府監(jiān)督，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督促江蘇魯能盡快完善外派人員相關(guān)手續(xù)，于是2010年9月江蘇魯能與江蘇淮安市鎮(zhèn)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簽訂了一份“掛靠”《協(xié)議書》，約定以每人1000元價格購買鎮(zhèn)淮建筑公司的外派勞務資質(zhì)，幫助江蘇魯能完成人員派遣。

　　就這樣，陳長榮再次帶領(lǐng)100多名工人進入利比亞施工現(xiàn)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利比亞于2011年3月發(fā)生戰(zhàn)亂，工人們必須全部撤離。這時候，百余名工人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拿到工資了。回國后，陳長榮開始被上門討薪的工人圍堵，勞工糾紛自此才真正展開序幕。

　　履約保證金讓工人按人頭交

　　資質(zhì)問題雖然讓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和江蘇魯能的合作經(jīng)歷了些許曲折，卻并未影響雙方的“交情”，真正撕破臉是在陳長榮回國后追討履約保證金的時候。根據(jù)這幾年各媒體的報道內(nèi)容，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和陳長榮對“保證金”各執(zhí)一詞。究竟孰是孰非?

　　那時候工人參加利比亞項目前，每人需要繳納1～2萬元的保證金。

　　交“保證金”做什么?誰讓交的?“收取保證金是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的意思，一來怕工人在境外鬧事，二來讓我公司承擔合同的一切責任。合同中也注明了，我只是按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的要求辦事而已。而且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在江蘇泰州對工人進行培訓時曾明確向工人們說明過收取保證金的必要性。”陳長榮說。

　　記者在《土建內(nèi)包合同》中查詢到以下內(nèi)容：“乙方(江蘇魯能)在合同簽訂時需向甲方(中交一航局二公司)提交一份銀行履約保函，金額為中標合同價的5%，如辦理履約保函有困難，可以繳納履約保證金，按照勞務人員人均1萬元計算。”

　　然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9條規(guī)定：“用人單位招用勞動者，不得扣押勞動者的居民身份證和其他證件，不得要求勞動者提供擔保或者以其他名義向勞動者收取財物。”

　　在2011年《中國經(jīng)濟周刊》的報道中，中交集團相關(guān)人士對此解釋稱：“陳長榮交給我們的200多萬元，我們理解是‘履約保證金’，是保障合同順利履行的，按道理不到工程結(jié)束是不能退的。”“(我們)不允許施工隊伍向勞務人員收取‘履約保證金’，還曾要求將錢退還給勞務人員。”

　　這個解釋在陳長榮看來是欲蓋彌彰：“履約保證金能重復收取嗎?第一次簽合同我先交了40萬元，剩下的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的人說不用交了，用來墊付工人的簽證、機票和部分工資;第二次簽合同又讓我交了198萬元，但我之前墊付的錢卻一分沒有退回。”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第一份合同作廢后，既然讓陳長榮再次繳納保證金，那么第一次交的保證金40萬元以及用保證金墊付的費用都應該如數(shù)歸還。

　　2010年1月30日第一次進入施工現(xiàn)場的130名工人三個月的工資，都是二公司要求我墊付的。”陳長榮反映，他一共收取工人320萬元的保證金，其中的238萬元(第一份合同和第二份合同實際繳納保證金總數(shù))交給了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剩余的用來墊付簽證、機票、工資等費用，哪里有錢還給工人?

　　據(jù)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反映，孫玉靖(當初給陳長榮搭線的男子)在其擔任大洋公司(后更名江蘇魯能)負責人期間，先后以工資、押金、生活費等理由從中交一航局二公司拿走137萬元左右人民幣。對此，陳長榮表示，這錢并未發(fā)給工人，而且江蘇魯能和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約定有嚴格的工資發(fā)放流程，為何孫玉靖個人就能把錢提走?

　　綜上分析，工人們交的保證金并沒有憑空“蒸發(fā)”，而很可能是被墊付、偷支行為給消耗掉了。2014年，陳長榮接受《華夏時報》采訪時表示，238萬元的履約保證金至今未收回，他說：“工程款不要也沒關(guān)系，就希望把保證金和墊付資金還給我，這樣我可以去還欠工人的保證金。”

　　有“托兒”幫助中標

　　無資質(zhì)公司如何中標?人頭保證金流向何人口袋?一直是各媒體追問的核心。

　　從2011年開始，網(wǎng)上就流傳著一個“中國交通建設集團索賄名單”，名單真假至今仍是個未解之謎，中交集團也一直沒有正面回應。2014年2月4日，記者到山東青島中交一航局二公司了解保證金退還和結(jié)算等相關(guān)事項，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宣傳部楊先生告訴記者，公司已專門調(diào)查過此事，名單絕不屬實。

　　然而，2014年3月5日《納稅人報》指出：“把舉報內(nèi)容和利比亞中標的工程聯(lián)系起來，如果沒有金錢開路，江蘇魯能掛靠中標也許無用。”

　　除了陳長榮借助孫玉靖以20萬元謀得利比亞項目外，2014年3月14日《華夏時報》披露：“大洋公司并非唯一一家與孫玉靖建立‘幫助中標’關(guān)系的分包隊。山東臨沂巨鼎國際勞務合作有限公司遭投訴，其通過山東平度青島海達人力資源有限公司擬向利比亞輸出工人，后來工人并未走成，但巨鼎公司此前收取了每位勞務人員2.4萬元的出國服務費，且并未歸還。臨沂市商務局調(diào)查后公開回復稱，巨鼎公司收取的勞務人員費用絕大部分已經(jīng)轉(zhuǎn)交給工程分包商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現(xiàn)巨鼎公司已經(jīng)起訴至法院，要求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及其聘用員工孫玉靖、路慧琴、王永波退還收取的勞務人員費用。”

　　此外，就在孫玉靖以大洋公司(江蘇魯能)名義取走137萬元的兩個月后，他帶領(lǐng)掛靠在吉林東風建筑公司的一支分包隊也進入利比亞項目施工。陳長榮告訴記者：“137萬元被孫玉靖用來送領(lǐng)導、為自己鋪路了。”

　　孫玉靖何許人也?他為什么能在利比亞項目中“長袖善舞”?

　　孫玉靖和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的畢某某是好朋友。他人在哪里只有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知道，我早就找不到他人了。”陳長榮說。

　　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宣傳部楊先生告訴記者，孫玉靖他并不了解，畢某某已經(jīng)退休了。至于其他問題，楊先生建議留下采訪提綱，待跟相關(guān)人員了解情況后回復。但截至發(fā)稿日，本報記者尚未收到回復。

　　擇人不善”?

　　2011年中交集團相關(guān)人士在接受《中國經(jīng)濟周刊》采訪時表示，當初找陳長榮做合作伙伴是“擇人不善”。“他們(江蘇魯能)遲遲不來結(jié)算，我們的工作人員都在等著他們。”

　　然而，記者從陳長榮那里卻聽到另一個版本：“從利比亞回來后，工人們到泰州市政府鬧事，60名工人到青島討薪又被打傷。一方面中交一航局二公司不給處理，另一方面政府給我很大壓力。”

　　我實在沒辦法，于是找到二公司負責利比亞項目結(jié)算的郭某某，分六次送去5萬元人民幣，才要回部分費用發(fā)給工人。”

　　2011年7月，還是為了討薪，陳長榮又“違心”與中交一航局二公司簽了一份工程清單和一份保證書。“《中國經(jīng)濟周刊》報道后，中交一航局二公司黃某某要我簽一份525萬元的工程量清單，一共三份。黃某某稱這是他做了三天三夜才趕出來的，并告訴我如果想要回自己的錢，不作假是拿不到的，讓我趕緊簽字，他要送審計局備案。”陳長榮本想留一份，卻被黃某某拒絕了，“他說，要是給了我，就要出大事，還讓我寫了一份保證書不把此事外泄。”陳長榮告訴記者，其實他公司的工程量也就50多萬元。

　　2015年2月4日，中交一航局二公司宣傳部楊先生告訴記者，中交一航局二公司與江蘇魯能已經(jīng)結(jié)算完畢，江蘇魯能也簽字認可了。525萬元的工程量清單確實存在，它包括保證金、工資等全部內(nèi)容。

　　可是，陳長榮能否料到當他還斬釘截鐵地告訴記者合同尚未終止、費用還沒確認時，中交一航局二公司早就認為已經(jīng)結(jié)算完畢了呢?(法制網(wǎng)記者 何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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