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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素的足跡
懷素是一個奇跡。世人不知其父母,也無法全面窺見他的幼年教育,懷素本人好像就是吸天地精華所成。只曉得他的父親也是一位僧人,法號惠融,書法師法歐陽詢。還知道他的叔父是錢起,大歷十才子之一。在家庭背景上,錢起是他唯一可以值得炫耀的人物,對他也多有提攜。
十歲那年,懷素出家。到零陵城北約二十里的書堂寺,皈依佛門。佛教一度繁盛,出家或許是一個好的選擇。如果家境不好,寺院待遇還行,也能接受文化教育。沒有學堂的懷素,寺廟就是他的學堂。在這個不大的地方,他居然學會了一門外語:梵文。
然而,有趣的是,懷素是個不規矩的和尚,喝酒,吃肉,寫寫畫畫。“經禪之暇,頗好筆翰”的他,寫得也不定是什么體。幾年后,呆不下去的懷素又回到家中,也把書法愛好帶了回來。
懷素練的是草書,用紙是個問題。乃種萬株芭蕉,采葉當紙,還不夠,又漆上一盤,一版,反復使用,以致盤板皆穿。(見陸羽《懷素別傳》)毛筆也一根根的壞掉,“棄筆堆積,埋于山下,號曰筆冢”。
“為其山不高地亦無靈,為其泉不深水亦不清,為其書不精亦無令名。”學習中的懷素與其說是自謙,不如說是坦誠。住所名曰“綠天庵”,簡陋而富有詩意。
懷素的勤奮換來了人們的認可。官員盧象、戴叔倫等作詩激賞。高傲的李白見到二十三歲的懷素的揮灑,當即作《草書歌行》:“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吾師醉后倚繩床,須臾掃盡數千張。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字大如斗。恍恍如聞神鬼驚,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
然而,有大成就者還需見多識廣。唐代宗寶應元年(762年), 懷素從家鄉出發,南下廣州,拜訪徐浩,又輾轉到長安, 拜師鄔彤。鄔彤是懷素的堂姨表哥。鄔彤將老師張旭的學書經驗告訴懷素,使他豁然開朗。繼而拜顏真卿為師,顏真卿告訴懷素,學習書法,特別是草書,一定要師法自然,多悟,“夫草書于師授之外,須自得之。”懷素的觀念更新了。他還不斷尋找名家書跡,仔細研究,“遺編絕簡,往往遇之”。
拜名師,尋碑帖,勤學善思的懷素書名大振。懷素喝著酒,醉意盎然,拿起筆,任意揮毫。有詩為證:
“……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以后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大叫一聲起攘臂,揮毫倏忽千萬字,有時一字兩字長丈二。翕似長鯨波刺動海島,婉若長蛇戍得透深草,回環繚繞相勾連,千變萬化在眼前……”把懷素的作書狀態寫得淋漓盡致。
絢爛之后,懷素于大歷八年(773年)離開長安。名噪一時的書法家的激情和才情留了下來。晚年不知去向何處。懷素的一生軌跡就像他的狂草,來去無影蹤。人走了,書法還在;筆畫斷了,意相連。
懷素的書法
懷素是繼張旭之后的又一位狂草大師。著名的作品有《自敘帖》、《小草千字文》、《食魚帖》、《苦筍帖》等。
寫《自敘》時,懷素正值壯年,“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如”,書寫跌宕起伏,筆墨飛舞。“志在新奇無定則,古瘦漓驪半無墨,醉來信手兩三行,醒后卻書書不得”,“心手相師勢轉奇,詭形怪狀翻合宜,人人欲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中氣”,安岐評價此帖:“墨氣紙色精彩動人,其中縱橫變化發于毫端,奧妙絕倫有不可形容之勢。”歷來人們提起懷素,必會想到《自敘帖》。比如現當代草書大師林散之臨寫懷素《自敘帖》,深得其中精髓。毛澤東主席對自敘帖也是愛不釋手,到了晚年還經常批閱。主席的書法對該帖多有借鑒。1972年和1974年,日本外務大臣大平正芳兩次見到毛澤東,毛澤東便將影印本《懷素自敘帖》贈給大平正芳。
四十一歲后,懷素身體狀況漸漸不佳。腳氣,風疾不僅折磨了他的身體,也使其書法創作受到影響。還有年歲、心境的變化等因素,書法風格已經趨于平淡。《論書帖》書寫于這種狀態之下。早時的狂放已經不見,代之以規矩,圓潤。法度嚴謹起來。“《論書》一帖,出規人矩,絕狂怪之形,要其合作處。”米芾說:“懷素如壯士拔劍,神采動人;而回旋進退,莫不中節。”明王世貞說:“(懷素)晚年書圓熟豐美,又自具一種姿態,大要從山陰派中來,而間有李懷琳、孫過庭結法。” 米襄陽、王元美都看到了懷素的作品的法度,并加以贊美。
樹高千丈,葉落歸根。中國人自古有一種思鄉情結,不管在外有“笏袍加身”的榮耀,還是“快馬輕疾”風流,暮年大多要還鄉的。貞元十五年(799年),63歲的懷素回到湖南,完成了《小草千字文》的創作。這是目前所見的懷素的最晚的書作。《千字文》本是南朝梁武帝時期,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奉皇命從王羲之書法中選取1000個字,編纂成文,啟發蒙童。懷素書寫的《小草千字文》,著眼點不是表現藝術才情,而是實用讀本。該篇共84行,1045字。字距較大,并且勻稱,行距也較寬,一改往日大草書章法的面目。用筆追求澀感,如錐畫沙。火氣盡消,恬淡平和。可謂“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宋黃庭堅說:“懷素草書,暮年乃不減長史,蓋張妙于肥,藏真妙于瘦,此兩人者,一代草書之冠冕也。”
一點感想
清代劉熙載這樣評論張旭與懷素的草書:“張長史書悲喜雙用,懷素書悲喜雙遣。”雙用是為了宣泄,雙遣是藉以超脫。張旭和懷素同為唐代狂草大師,但二人區別明顯。張旭的個性更為張揚,喜怒哀樂,借書宣泄;懷素是位僧人,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書寫相對理性。
另外,佛教講究一個“悟”字。不管是從鄔彤那里得到的暗示,還是從顏真卿那里受到的啟發,懷素“觀夏云多奇峰,輒常師之,夏云因風變化,乃無常勢,又無壁折之路,一一自然。”然后“隨風頓悟筆意,自言得草圣三昧”。宋代郭熙《林泉高致》說:“懷素夜聞嘉陵江水而草書益佳。”嘉陵江的水聲讓懷素悟到的,應是草書的節奏和氣勢吧。 的確,在懷素的眼里,“萬類之中,個個是佛”,高境界的書法作品是為有悟性的人準備的。 “一日九醉 ”的懷素“飲酒以養性,”然后“草書以暢志”。他左手舉著酒杯,右手拿著毛筆,酒入豪腸后,“飛鳥出林,驚蛇入草”般的書法呈現出來。(作者孟云飛:中國書法家協會教育委員會委員) (責任編輯:夢晶) |